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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竹書(shū)《內禮》、《曾子立孝》首章的對比研究
最近出版的《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(shū)（四）》有一篇題名為《內禮》的文獻，整理者稱(chēng)“內容多與《大戴禮記》中《曾子立孝》等篇有關(guān)”。[1]其簡(jiǎn)一至簡(jiǎn)六有如下一段文字：
君子之立孝，愛(ài)是用，禮是貴。故為人君者，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，不與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。故為人臣者，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，不與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。故為人父者，言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，不與言人之子之不孝者。故為人子者，言人之子之不孝者，不與言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。故為人兄者，言人之兄之不能慈弟者，不與言人之弟之不能承兄者。故為人弟者，言人之弟不能承兄[者，不與言人之弟之不能順兄者。故]曰：與君言，言使臣；與臣言，言事君；與父言，言畜子；與子言，言孝父；與兄言，言慈弟；與弟言，言承兄。反此，亂也。[2]
這一段文字可稱(chēng)為楚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的首章。它與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篇下列文字非常相似：
曾子曰：君子立孝，其忠之用，禮之貴。故為人子而不能孝其父者，不敢言人父不畜其子者；為人弟而不能承其兄者，不敢言人兄不能順其弟者；為人臣而不能事其君者，不敢言人君不能使其臣者也。故與父言，言畜子；與子言，言孝父；與兄言，言順弟；與弟言，言承兄；與君言，言使臣；與臣言，言事君。
君子之孝也，忠愛(ài)以敬；反是，亂也。[3]
我們可作一對比研究。
一 �？迸c補正
楚竹書(shū)《內禮》首章李朝遠所作的釋文考釋非常有功力，是我們研究的基礎和起點(diǎn)。但也有尚可補正之處。
簡(jiǎn)一“君子之立孝，是甬，豊是貴”。李朝遠曰：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：“曾子曰：‘君子立孝，其忠之用，禮之貴�！焙�(jiǎn)文與此略同。簡(jiǎn)文“愛(ài)是用，禮是貴”的“是”同於“忠之用，禮之貴”的“之”字�！啊�，“愛(ài)”的古字。竹書(shū)“（愛(ài)）”和“忠”在字形上有近似處，“”或誤摹為“忠”。[4]
案：“”（愛(ài)）字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作“忠”，應該是同義換讀�！秴问洗呵铩ど鞔笥[·權勳》：“故豎陽(yáng)穀之進(jìn)酒也，非以醉子反也，其心以忠也�！备哒T注：“忠，愛(ài)也�！薄俄n非子·十過(guò)》：“故豎穀陽(yáng)之進(jìn)酒，不以讎子反也，其心忠愛(ài)之而適足以殺之�！庇帧讹椥啊罚骸肮试回Q榖陽(yáng)之進(jìn)酒也，非以端惡子反也，實(shí)心以忠愛(ài)之，而適足以殺之而已矣�！薄秴问洗呵铩分畣我粼~“忠”，《韓非子》皆作複音詞“忠愛(ài)”，可見(jiàn)高誘注訓“忠”為“愛(ài)”是正確的。此外，《呂氏春秋·仲冬紀·至忠》：“臣之兄犯暴不敬之名，觸死亡之罪於王之側，其愚心將以忠於君王之身，而持千歲之壽也�！备哒T注：“忠，猶愛(ài)也�！薄洞蟠鞫Y記·文王官人》：“誠忠必有可親之色�！蓖跗刚洌骸爸�，愛(ài)也�！盵5]“忠”、“愛(ài)”義近，故文獻常並稱(chēng)�！豆茏印の遢o》：“薄稅斂，毋茍於民，待以忠愛(ài)，而民可使親�！薄抖Y記·王制》：“悉其聰明、致其忠愛(ài)以盡之�！薄兑葜軙�(shū)·官人》：“忠愛(ài)以事親，驩以敬之�！薄墩f(shuō)文·心部》：“，惠也�！薄秶Z(yǔ)·楚語(yǔ)上》：“攝而不徹，則明施舍以導之忠�！蓖跄顚O：“忠，謂惠愛(ài)也�！秴钦Z(yǔ)》曰‘忠惠以善之’是也�！盵6]《逸周書(shū)·官人》：“君臣之閒觀(guān)其忠惠，鄉黨之閒觀(guān)其信誠�！薄赌印ぬ熘鞠隆罚骸肮史矎氖麓苏�，聖知也，仁義也，忠惠也，慈孝也�！薄爸�，謂惠愛(ài)”或“忠惠”並稱(chēng)，也是“”（愛(ài)）、“忠”義近之証。
簡(jiǎn)五的闕文。李朝遠曰：據所存簡(jiǎn)文和今本文獻，或可補出所闕簡(jiǎn)文計十四字：“者，不與言之人（兄）之不能（慈）俤（弟）者。古（故）�！币篮�(jiǎn)的長(cháng)短、編繩位置，所闕簡(jiǎn)正好為十四字的尺寸。[7]
案：所補闕文“不與言之人（兄）”當作“不與言人之（兄）”。上文各句句末“不能事其君者”、“不能使其臣者”、“不孝者”、“不能畜子者”、“不能承兄者”後皆有斷句符號“ᆫ”，此闕文內也應有。且簡(jiǎn)四上半段有十五字，簡(jiǎn)五闕文也應相同。所補出的十四字加上斷句符號“ᆫ”，正好於簡(jiǎn)四上半段十五字相當。
簡(jiǎn)六“反此亂也”後有斷句符號。整理者對這一符號沒(méi)有特別注意，因而沒(méi)有註釋。其實(shí)這一斷句符號“”較之前八處斷句符號“”要大很多，可知其不但是表示一句的結束，更是表示一大單位的結束。由此可知：從簡(jiǎn)一“君子之立孝”至此，當是一獨立單位，也可稱(chēng)之為一章。在《大戴禮記》中，這一部分屬於《曾子立孝》，而下面一段則屬於《曾子事父母》，更證明這一斷句符號較之其它斷句符號大很多確非偶然。
從汪照的《大戴禮注補》到王聘珍的《大戴禮記解詁》，從阮元的《曾子注釋》到孔廣森的《大戴禮記補注》，皆將“君子之孝也，忠愛(ài)以敬；反是亂也”屬下讀，與“盡力而有禮，莊敬而安之；微諫不倦，聽(tīng)從而不怠，懽欣忠信，咎故不生，可謂孝矣”連成一體。[8]這是錯誤的。由簡(jiǎn)文的斷句符號“”看，“君子之孝也，忠愛(ài)以敬；反是，亂也”應該是回抱前文，應該歸上讀。
所以，不論從簡(jiǎn)六的斷句符號看，還是從簡(jiǎn)文的內容看，簡(jiǎn)六“反此亂也”都應該屬於楚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的首章。同理推知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的首章也應到“君子之孝也，忠愛(ài)以敬；反是亂也”為止。沒(méi)有楚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的出土，是很難想到的。
從楚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的首章來(lái)看前人的對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首章的�？�，有些問(wèn)題可迎刃而解。
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“其忠之用，禮之貴”兩句，阮元曰：“《群書(shū)治要》有兩‘也’字，今本皆無(wú)�！币蚨凇坝谩�、“貴”兩字下皆加“也”字，將“君子立孝，其忠之用，禮之貴”改為“君子立孝，其忠之用也，禮之貴也”。[9]王樹(shù)枏從之。[10]而楚簡(jiǎn)本“用”、“貴”兩字下皆無(wú)“也”字，可見(jiàn)阮改不可信。
“為人臣而不能事其君者，不敢言人君不能使其臣者也”句，阮元曰：“《群書(shū)治要》‘臣者’下無(wú)‘也’字，今本皆有之�！币蚨鴮ⅰ安桓已匀司荒苁蛊涑颊咭病备臑椤安桓已匀司荒苁蛊涑颊摺�。[11]王樹(shù)枏亦從之。[12]這是正確的。簡(jiǎn)本作“不與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”，“臣者”後也無(wú)“也”字。今本其它兩句“不敢言人父不畜其子者”、“不敢言人兄不能順其弟者”後皆無(wú)“也”字；簡(jiǎn)本其它五句也皆無(wú)“也”字。說(shuō)明《群書(shū)治要》本無(wú)“也”字可信。
“為人弟而不能承其兄者，不敢言人兄不能順其弟者；……與兄言，言順弟”的兩“順”字，阮元注：“戴吉士曰：‘順讀若訓，假借字也�！w本及宋、元本作順，盧校本改順作訓者，丁教授云：乃戴吉士所改，非盧之舊也�！稄V雅》：‘訓，順也�！粝嗉�，義亦近也�！盵13]又說(shuō)：“順亦讀若訓�！樧至x見(jiàn)上�！盵14]從簡(jiǎn)文“故為人兄者言人之兄之不能慈弟者”、“與兄言，言慈弟”來(lái)看，阮元將“順”讀為“訓”不可信，簡(jiǎn)文 “慈”通“順”而不通“訓”。
二 主旨辨析
《內禮》篇和《曾子立孝》篇的主旨是什麼？是一個(gè)不成問(wèn)題的問(wèn)題。
《大戴禮記》現存最早的注家是北朝的盧辯。其《曾子立孝》篇首章的注主要有二：一是“有忠與禮，孝道立”，二是“不可以己能而責人之不能，況以所不能�！盵15]
南宋末黃震則曰：“曽子之書(shū)，不知誰(shuí)所依倣而為之。言雖雜而衍，然其不合於理者蓋寡。若云‘與父言言畜子，與子言言孝父，與兄言言順弟，與弟言言承兄’，皆世俗委曲之語(yǔ)，而良賈深藏如虛，又近於之學(xué)，殊不類(lèi)曽子弘毅氣象�！盵16]
稍後一點(diǎn)宋元之際的吳澄說(shuō)：“《立孝》言人子事親之禮�！盵17]
清人的闡釋則更多了。
汪照注：“《孝經(jīng)》：‘君子之事親孝，故忠可移於君�！庇终f(shuō)：“《孝經(jīng)》：‘君子之教以孝也，非家至而日見(jiàn)之也。教以孝，所以敬天下之為人父者也；教以弟，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兄者也；教以臣，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君者也�！Z誼 《新書(shū)》：‘事君之道，不過(guò)於事父，故不肖者之事父者，不可以事君。事長(cháng)之道，不過(guò)於事兄，故不肖者之事兄也，不可以事長(cháng)。使下之道，不過(guò)於使弟，故不肖者之使弟也，不可以使下�！盵18]
王聘珍解題：“名曰‘立孝’者，本經(jīng)曰：‘君子立孝，其忠之用，禮之貴�！R氏注云：‘有忠與禮，孝道立�！庇肿⒃唬骸百Z子《道術(shù)》云：‘子愛(ài)利親謂之孝，愛(ài)利出中謂之忠�！墩撜Z(yǔ)》曰：‘生，事之以禮；死，葬之以禮，祭之以禮�！薄靶�，養也。承，奉也。順，愛(ài)也�！薄爸覑�(ài)，謂中心之愛(ài)。敬，謂嚴肅。鄭注《孝經(jīng)》云：‘敬者，禮之本也�！盵19]
阮元注釋?zhuān)骸爸覄t無(wú)偽，故能愛(ài)。禮以行愛(ài)，故能敬�！缎⒔�(jīng)》曰：‘禮者，敬而已矣�！示礊樾⒅��！薄爸宜∠嘁�，此言忠即恕道也，即所謂‘忠恕，違道不遠……君子之道四，某未能一也’�！釉唬悍蜃又�，忠恕而已矣！’亦此義也�！薄爸覄t必愛(ài)，有禮故敬�！盵20]
這些有關(guān)《曾子立孝》篇主旨的認識歸納起來(lái)：一是以《曾子立孝》篇為“言人子事親之禮”，如吳澄；二是以為《曾子立孝》篇言“人子事親”，也就是“立孝”之要在於“忠與禮”、“愛(ài)”與“敬”，如盧辯、王聘珍、阮元。這是主流的看法。
不過(guò)，盧辯提出“不可以己能而責人之不能，況以所不能”，阮元以“恕”釋“忠”，黃震以為“‘與父言言畜子，與子言言孝父，與兄言言順弟，與弟言言承兄’，皆世俗委曲之語(yǔ)”也頗值得注意。
對於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的主旨，整理者李朝遠沒(méi)有專(zhuān)門(mén)討論，只是在比較簡(jiǎn)文“故為人君者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，不與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”時(shí)指出：“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中有類(lèi)似的句式，但無(wú)此句，僅記‘為人子’、‘為人弟’、‘為人臣’者，簡(jiǎn)文中的‘為人君’、‘為人父’、‘為人兄’句，文獻失載，且君臣、父子、兄弟的順序也不同於現存文獻。簡(jiǎn)文更體現了‘君君、臣臣、父父、子子’以及‘兄兄、弟弟’的思想�！盵21]
曹建敦對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的主旨則作了著(zhù)力闡發(fā)，他說(shuō)：“本簡(jiǎn)首句統領(lǐng)以下簡(jiǎn)文，主要闡述立孝之本在與愛(ài)和豊�！�(jiǎn)文強調君子立孝須發(fā)自?xún)刃牡恼媲楹屯庠谛袨榉隙Y的規范，愛(ài)和豊二者具備，則孝道立。下簡(jiǎn)文二、三、四、五、六可與今本《大戴禮記》內容相互對讀，二者語(yǔ)句順序略有差異。文意指不以己所不能而責人所不能，強調孝道在於身體力行，重在踐履，以行教化之道。[22]這可視為對盧辯注的發(fā)揮。所謂“主要闡述立孝之本在於愛(ài)和豊”，“強調君子立孝須發(fā)自?xún)刃牡恼媲楹屯庠谛袨榉隙Y的規范，愛(ài)和豊二者具備，則孝道立”，當本於盧辯“有忠與禮，孝道立”注；所謂“文意指不以己所不能而責人所不能，強調孝道在於身體力行，重在踐履，以行教化之道”，當本於盧辯“不可以己能而責人之不能，況以所不能”注。
由此可知，從《曾子立孝》篇到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，人們已經(jīng)形成了共識，以為其主旨就是講“人子事親”、“立孝”之要在於“忠與禮”或“愛(ài)”與“敬”。
不過(guò)，細讀《曾子立孝》篇和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首章的原文，問(wèn)題並不如此簡(jiǎn)單。
《曾子立孝》篇首章以“君子立孝，其忠之用，禮之貴”開(kāi)頭，以“君子之孝也，忠愛(ài)以敬；反此，亂也”回抱；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以“君子之立孝，愛(ài)是用，禮是貴”開(kāi)頭，以“反是，亂也”收束。其主旨“闡述立孝之本在於愛(ài)和豊”是沒(méi)有問(wèn)題的。但將“君子立孝”簡(jiǎn)單理解成“人子事親”，將“忠與禮”、“愛(ài)”與“敬”簡(jiǎn)單理解成單向地、只有下對上（子對父、弟對兄、臣對君）的“忠與禮”、“愛(ài)”與“敬”就出問(wèn)題了。所以，嚴格說(shuō)，“立孝”之“君子”，既包括父，也包括子；既包括兄，也包括弟；既包括君，也包括臣。所謂“忠”，是父子、兄弟、君臣間的互“忠”；所謂“禮”，是父子、兄弟、君臣間的互“禮”；所謂“愛(ài)”，是父子、兄弟、君臣間的互“愛(ài)”；所謂“敬”，是父子、兄弟、君臣間的互“敬”。這才是“立孝”之本，這才是《曾子立孝》篇和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首章的主旨。我們看看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和《曾子立孝》篇的下文就明白了。
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“為人君者，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，不與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”，是從為君者的角度講用“愛(ài)”貴“禮”以“立孝”。這裡的“使”，顯非一般性的“使”，當指以禮使，也就是孟子所說(shuō)的“君之視臣如手足”（《孟子·離婁下》）。簡(jiǎn)文是說(shuō)“為人君者”，“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”，就“不與言人之臣之不能事”。換言之，即“為人君者”，只有“言人之君之能使其臣者”，才能“言人之臣之不能事”。就是說(shuō)，“為人君者”，只有要求“人之君”“能”以禮“使其臣者”，才能去批評“人之臣之不能事”；否則，是沒(méi)有資格的。前一“言”字，可釋為主張。後一“言”字，可釋為指責�！芭c”，可訓為“得”�！安慌c……者”，相當於“不得……的”，等於說(shuō)“沒(méi)有……的資格”。因此，簡(jiǎn)文可意譯為：作為君主，主張君主可不以禮支使臣子的，就沒(méi)有指責臣子不以禮服事君主的資格。
簡(jiǎn)文“為人臣者，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，不與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”，意思是：“為人臣者”，說(shuō)“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”，就不能去說(shuō)“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”。其邏輯是：只有說(shuō)“人之臣”“能事其君者”，才能有資格說(shuō)“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”；說(shuō)“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”，就沒(méi)有資格說(shuō)“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”。指責別人，要求別人能做到，首先得自己能做到。因此，簡(jiǎn)文可意譯為：作為臣子，主張臣子可不以禮服事君主的，就沒(méi)有指責君主不以禮支使臣子的資格。
簡(jiǎn)文“為人父者，言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,不與言人之子之不孝者”，意思是：“為人父者”，說(shuō)“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”，就不能去說(shuō)“人之子之不孝者”。其邏輯是：只有說(shuō)“人之父”“能畜子者”，才能有資格說(shuō)“人之子之不孝者”；說(shuō)“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”，就沒(méi)有資格說(shuō)“人之子之不孝者”�！叭酥印迸c“人之父”相對�！叭酥印辈还庵浮白印�，還應包括“女”。同理，“人之父”也不光指“父”，還應包括“母”。因此，簡(jiǎn)文可意譯為：作為父母，主張父母可以不善待子女的，就沒(méi)有指責子女不孝順父母的資格。
簡(jiǎn)文“為人子者，言人之子之不孝者,不與言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”，意思是：“為人子者”，說(shuō)“人之子之不孝者”，就不能去說(shuō)“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”。其邏輯是：只有說(shuō)“人之子”“能孝其父者”，才能有資格說(shuō)“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”；說(shuō)“人之子之不孝者”，就沒(méi)有資格說(shuō)“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”。因此，可意譯為：作為子女，主張子女不孝順父母的，就沒(méi)有指責父母不能善待子女的資格。
簡(jiǎn)文“為人兄者，言人之兄之不能慈弟者，不與言人之弟之不能承兄者”，是說(shuō)：作為兄長(cháng)，主張兄長(cháng)不能慈愛(ài)弟弟的，就沒(méi)有指責弟弟不能服從兄長(cháng)的資格。
簡(jiǎn)文“為人弟者，言人之弟不能承兄[者，不與言之人之兄之不能慈弟者]”，是說(shuō)：作為弟弟，主張弟弟不能服從兄長(cháng)的，就沒(méi)有指責兄長(cháng)不能慈愛(ài)弟弟的資格。
單獨看，簡(jiǎn)文以上六句是分別要求“為人君者”、“為人臣者”、“為人父者”、“為人子者”、“為人兄者”、“為人弟者”“不可以己能而責人之不能，況以所不能”，強調“立孝”要身體力行，先己後人。但綜合起來(lái)，就會(huì )發(fā)現，簡(jiǎn)文“為人君者”與“為人臣者”、“為人父者”與“為人子者”、“為人兄者”與“為人弟者”是相對待的關(guān)係：講“為人君者”沒(méi)有離開(kāi)“為人臣者”，講“為人臣者”也沒(méi)有離開(kāi)“為人君者”；講“為人父者”與“為人子者”、“為人兄者”與“為人弟者”也如是。如果說(shuō)，簡(jiǎn)文只是講下對上（子對父、弟對兄 、臣對君）的“忠與禮”、“愛(ài)”與“敬”，只是講“人子事親”行孝，就沒(méi)必要說(shuō)“為人君者，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，不與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”、“為人父者，言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,不與言人之子之不孝者”、“為人兄者，言人之兄之不能慈弟者，不與言人之弟之不能承兄者”，只說(shuō)“為人臣者，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，不與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”、“為人子者，言人之子之不孝者,不與言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”、“為人弟者，言人之弟不能承兄[者，不與言之人之兄之不能慈弟者]”就夠了。它講“君子之立孝，愛(ài)是用，禮是貴”，既要求“為人君者”，又要求“為人臣者”；既要求“為人父者”，也要求“為人子者”；既要求“為人兄者”，也要求“為人弟者”，說(shuō)明這裡的“愛(ài)”就不是下對上（子對父、弟對兄、臣對君）單向的，而是下與上（子與父、弟與兄、臣與君）雙向的、相對待的互“愛(ài)”；這裡的“禮”也不是下對上（子對父、弟對兄、臣對君）單向的，而是下與上（子與父、弟與兄、臣與君）雙向的、相對待的互“禮”。
簡(jiǎn)文接著(zhù)說(shuō)：“與君言，言使臣；與臣言，言事君；與父言，言畜子；與子言，言孝父；與兄言，言慈弟；與弟言，言承兄�！备菍�、臣、父、子、兄、弟提出了各自“立孝”用“愛(ài)”貴“禮”不同的要求。所謂“與君言，言使臣；與臣言，言事君”，是說(shuō)君臣“立孝”用“愛(ài)”貴“禮”是相互的，君要以禮“使臣”，臣也要以禮“事君”。正因為“與君言，言使臣”，所以“為人君者，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，不與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”；正因為“與臣言，言事君”，所以“為人臣者，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，不與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”。其它如“與父言，言畜子”、“與子言，言孝父”等等皆可依此類(lèi)推。所謂“反此，亂也”，是說(shuō)違反這種雙向互動(dòng)、互相對待的“君子立孝”的要求就會(huì )“亂”，不是說(shuō)只要下對上（子對父、弟對兄、臣對君）行孝用“愛(ài)”貴“禮”就行了。下對上（子對父、弟對兄、臣對君）用“愛(ài)”貴“禮”，但上對下（父對子、兄對弟、君對臣）不用“愛(ài)”貴“禮”，依然會(huì )“亂”。不然，又怎會(huì )有夏桀、商紂呢？
由此看，歷來(lái)注家對《曾子立孝》篇主旨的分析是得其小而失其大。宋人黃震說(shuō)“皆世俗委曲之語(yǔ)”，雖未點(diǎn)透，過(guò)於簡(jiǎn)單，但庶幾有見(jiàn)，也未可知。
三 《內禮》與《曾子立孝》的比較
關(guān)於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首章與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篇首章的異同，李朝遠已作過(guò)很好的分析，他說(shuō)：“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：‘為人臣而不能事其君者，不敢言人君不能使其臣者也�！�(jiǎn)文與此略同，只是簡(jiǎn)文的‘人臣’所涵括的是所有的人臣，文獻中所指僅為‘不能事其君’的人臣。文獻所記著(zhù)重於對未盡子、弟、臣之道者的戒告，簡(jiǎn)文所論則是君臣、父子、兄弟之道的通則。簡(jiǎn)文是一種規定，具有法則的意義，文獻中的‘不敢’，仍屬於的範疇，而且僅限於人子、人弟和人臣，未涉及到人君、人父和人兄，頗有‘為尊者諱’的意涵�！� [23]
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首章較之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篇首章，文字上有增也有減。其意義不大者，在此暫不討論。
首先是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分別提出了對“為人君者”、“為人臣者”、“為人父者”、“為人子者”、“為人兄者”、“為人弟者”先已後人的要求，而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篇則只有對“為人子”、“為人弟”、“為人臣”的要求�！洞蟠鞫Y記·曾子立孝》篇不但缺少了對“為人父”、“為人弟”、“為人臣”要求的部分，而且次序也不同，文字也有省略和變通。
其次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的“與君言，言使臣；與臣言，言事君；與父言，言畜子；與子言，言孝父；與兄言，言慈弟；與弟言，言承兄”，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篇則作“與父言，言畜子；與子言，言孝父；與兄言，言順弟；與弟言，言承兄；與君言，言使臣；與臣言，言事君”，內容完全一樣，但次序不同。
再次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的“反是，亂也”，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篇則作“君子之孝也，忠愛(ài)以敬；反是，亂也”，文字有增。
當然，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開(kāi)頭沒(méi)有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篇的“曾子曰”三字，也是值得注意的。下面，在李朝遠說(shuō)的基礎上，擬分別進(jìn)行探討。
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的“為人臣者，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，不與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”、“為人子者，言人之子之不孝者,不與言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”、“為人弟者，言人之弟不能承兄[者，不與言之人之兄之不能慈弟者]”可以與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篇的“為人子而不能孝其父者，不敢言人父不畜其子者”、“為人弟而不能承其兄者，不敢言人兄不能順其弟者”、“為人臣而不能事其君者，不敢言人君不能使其臣者”分別對應，但“為人君者，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，不與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”、“為人父者，言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,不與言人之子之不孝者”、“為人兄者，言人之兄之不能慈弟者，不與言人之弟之不能承兄者”則為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篇所無(wú)。
李朝遠認為：“簡(jiǎn)文中的‘為人君’、‘為人父’、‘為人兄’句，文獻失載�！盵24]其說(shuō)是。按道理來(lái)說(shuō)，《曾子立孝》篇既然有“為人臣而不能事其君者，不敢言人君不能使其臣者”，也得有與其相對的“為人君而不能使其臣者，不敢言人臣不能事其君者”句。既然有“為人子而不能孝其父者，不敢言人父不畜其子者”，也得有與其相對的“為人父而不能畜其子者，不敢言人子不能孝其父者”句。既然有“為人弟而不能承其兄者，不敢言人兄不能順其弟者”，也得有與其相對的“為人兄而不能順其弟者，不敢言人之弟之不能承其兄者”句。這是其每句君臣、父子、兄弟對舉的邏輯決定的。
從下文的“故與父言，言畜子；與子言，言孝父；與兄言，言順弟；與弟言，言承兄；與君言，言使臣；與臣言，言事君”來(lái)看，“為人君”、“為人父”、“為人兄”句也是不可或缺的。所謂“與父言，言畜子；與子言，言孝父”，“與子言，言孝父”，相對應的是“為人子而不能孝其父者，不敢言人父不畜其子者”，而既有“與父言，言畜子”，也當有相對應的“為人父”句。同理，“與兄言，言順弟；與弟言，言承兄”，“與弟言，言承兄”，相對應的是“為人弟而不能承其兄者，不敢言人兄不能順其弟者”，而既有“與兄言，言順弟”，也當有相對應的“為人兄”句�！芭c君言，言使臣；與臣言，言事君”，“與臣言，言事君”，相對應的是“為人臣而不能事其君者，不敢言人君不能使其臣者”，而既有“與君言，言使臣”，也當有相對應的“為人君”句。
所以，不管從《曾子立孝》篇本文的邏輯看，還是從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的記載，今本《曾子立孝》篇確實(shí)是“失載”了“為人君”、“為人父”、“為人兄”三句。
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和《曾子立孝》首章稱(chēng)舉君臣、父子、兄弟的次序也頗為不同。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“故為人君者，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，不與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。故為人臣者，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，不與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。故為人父者，言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，不與言人之子之不孝者。故為人子者，言人之子之不孝者，不與言人之父之不能畜子者。故為人兄者，言人之兄之不能慈弟者，不與言人之弟之不能承兄者。故為人弟者，言人之弟不能承兄[者，不與言人之弟之不能順兄者]”段，其次序是從“為人君者”到“為人臣者”，從“為人父者”到“為人子者”，從“為人兄者”到“為人弟者”。其“與君言，言使臣；與臣言，言事君；與父言，言畜子；與子言，言孝父；與兄言，言慈弟；與弟言，言承兄”段，也是從君到臣，從父到子，從兄到弟。次序完全相同。而《 曾子立孝》篇“故為人子而不能孝其父者，不敢言人父不畜其子者；為人弟而不能承其兄者，不敢言人兄不能順其弟者；為人臣而不能事其君者，不敢言人君不能使其臣者也”段，是由“為人子”到“為人弟”，再到“為人臣”。我們已經(jīng)證明其“為人君”、“為人父”、“為人兄”三句是“失載”，如果補出的話(huà)，則是由“為人父”、“為人子”而“為人兄”、“為人弟”，再“為人君”、“為人臣”。其“與父言，言畜子；與子言，言孝父；與兄言，言順弟；與弟言，言承兄；與君言，言使臣；與臣言，言事君”段，由父子而兄弟而君臣，次序完全一致。一是君臣、父子、兄弟，一是父子、兄弟、君臣，這兩種次序誰(shuí)為原貌，可以參考其它的早期文獻。
《曾子立孝》篇的“與父言”段，盧辯注早就指出：“《士相見(jiàn)禮》曰‘與君言言使臣，與大夫言言事君，與老者言言使弟子，與幼者言言孝父兄，與眾言言慈祥，與涖官者言言忠信’也�！盵25]簡(jiǎn)文的次序與《儀禮·士相見(jiàn)禮》較為接近�！秲x禮·士相見(jiàn)禮》的君大夫相當於簡(jiǎn)文的君臣，老幼相當於簡(jiǎn)文的父子、兄弟。文獻裡一般都是此一次序。如《左傳·襄公三一年》：“《衛詩(shī)》曰：‘威儀棣棣，不可選也’，言君臣、上下、父子、兄弟、內外、大小皆有威儀也�！薄赌印ぜ鎼�(ài)中》：“君臣不惠忠，父子不慈孝，兄弟不和調，此則天下之害也�！薄睹献印じ孀酉隆罚骸盀槿顺颊邞牙允缕渚�，為人子者懷利以事其父，為人弟者懷利以事其兄，是君臣、父子、兄弟終去仁義，懷利以相接，然而不亡者，未之有也�！瓰槿顺颊邞讶柿x以事其君，為人子者懷仁義以事其父，為人弟者懷仁義以事其兄，是君臣、父子、兄弟去利，懷仁義以相接也，然而不王者，未之有也�！薄盾髯印ね踔啤罚骸熬�、臣臣、父父、子子、兄兄、弟弟一也�！薄盾髯印ご舐浴罚骸熬疾坏貌蛔�，父子不得不親，兄弟不得不順，夫婦不得不驩�！薄抖Y記·曲禮上》：“君臣上下父子兄弟，非禮不定�！薄抖Y記·禮運》：“以正君臣，以篤父子，以睦兄弟，以和夫婦�！哉�，以篤父子，以睦兄弟，以齊上下，夫婦有所�！薄抖Y記·中庸》：“天下之達道五，所以行之者三，曰：君臣也，父子也，夫婦也，昆弟也，朋友之交也，五者天下之達道也�！倍际怯删嫉礁缸釉俚叫值�。而由父子到兄弟再到君臣的則較為少見(jiàn)�！抖Y記·王制》：“七教：父子、兄弟、夫婦、君臣、長(cháng)幼、朋友、賓客�！薄洞蟠鞫Y記·文王官人》：“父子之閒觀(guān)其孝慈也，兄弟之閒觀(guān)其和友也，君臣之閒觀(guān)其忠惠也，鄉黨之閒觀(guān)其信憚也�！薄对恿⑿ⅰ菲拇涡蚺c《禮記·王制》、《大戴禮記·文王官人》接近。比較之下，應該說(shuō)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君臣、父子、兄弟的次序反映了文獻早期的面貌，而《曾子立孝》篇父子、兄弟、君臣的次序當屬晚出。
較之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，《大戴禮記·曾子立孝》又多出“君子之孝也，忠愛(ài)以敬”九字�！爸覑�(ài)以敬”，王聘珍解詁：“忠愛(ài)，謂中心之愛(ài)。敬，謂嚴肅。鄭注《孝經(jīng)》云：‘敬者，禮之本也�！盵26]阮元注：“忠則必愛(ài)，有禮故敬�！盵27]其實(shí)“忠愛(ài)以敬”即“愛(ài)而敬”�！耙浴�，“而”義同，故可互用�！爸覑�(ài)”複辭同義，今本“忠之用”，簡(jiǎn)文作“愛(ài)是用”，可知“忠”即“愛(ài)”，“愛(ài)”即“忠”。疑後人以“忠”釋“愛(ài)”，故“愛(ài)以敬”衍成“忠愛(ài)以敬”。下篇《曾子事父母》：“單居離問(wèn)於曾子曰：‘事父母有道乎？’曾子曰：‘有。愛(ài)而敬�！贝恕皭�(ài)而敬”即“愛(ài)以敬”。
簡(jiǎn)文“此”與“是”意同，屬同義換讀�！胺词�，亂也”之“是”，指代“君子之孝也，忠愛(ài)以敬”。是說(shuō)君子為孝，當以“愛(ài)”、“敬”為要�！胺词恰�，失去“愛(ài)”、“敬”，就不成孝，勢必大亂。這一章由“君子立孝，其忠之用，禮之貴”始，由“君子之孝也，忠愛(ài)以敬；反是，亂也”終，似乎首尾照應，天衣無(wú)縫。但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無(wú)此九字，“反此，亂也”緊接“與君言”一段，其論君臣、父子、兄弟相互性、相對待性的思想非常突出。而《曾子立孝》篇有了這九字，則將君臣、父子、兄弟相互性、相對待性的思想淹沒(méi)了，容易造成用“愛(ài)”貴“禮”是下對上（子對父、弟對兄、臣對君）單向行為的印象。從王聘珍、阮元的註釋看，事實(shí)上已造成了這種誤解。從這一角度考慮，可說(shuō)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無(wú)“君子之孝也，忠愛(ài)以敬”九字更佳。
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與《曾子立孝》篇首的上述差異，暴露出兩個(gè)層次的問(wèn)題。
首先，是《曾子立孝》篇原貌的問(wèn)題。從上文的論證可知，今本《曾子立孝》篇無(wú)“為人君”、“為人父”、“為人兄”三句，而原本《曾子立孝》篇是應該有此三句的�，F在的問(wèn)題今本《曾子立孝》篇“為人君”、“為人父”、“為人兄”三句“失載”到底是有心之失還是無(wú)心之過(guò)？答案是有心之失。將“為人君”、“為人父”、“為人兄”三句刪去，只剩下“為人臣”、“為人子”、“為人弟”三句，這樣，本來(lái)是君臣、父子、兄弟相互性、相對待性的要求就變成了對“為人臣”、“為人子”、“為人弟”單向性的要求了，這肯定是出於權威主義的需要。這與的“君君臣臣父父子子”（《論語(yǔ)·顏淵》）說(shuō)被後人發(fā)展為“君要臣死，臣不得不死；父要子亡，子不得不亡”一樣�！熬汲几父缸幼印北緛�(lái)是對君臣父子雙向性的要求，君要象君，臣要象臣，父要象父，子要象子，而且是互為條件的。而“君要臣死，臣不得不死；父要子亡，子不得不亡”則是單向性，只強調臣、子的義務(wù)，不提君、父的責任。這是絕對君權時(shí)期的思想。今本《曾子立孝》篇去掉了“為人君”、“為人父”、“為人兄”三句，正是君主專(zhuān)制思想的產(chǎn)物。說(shuō)是“頗有‘為尊者諱’的意涵”[28]，一點(diǎn)也不為過(guò)。
其次，是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與《曾子立孝》篇首章孰先孰後的問(wèn)題。上文認為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稱(chēng)舉君臣、父子、兄弟的次序，較之《曾子立孝》篇首更合符早期文獻的慣例；又認為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無(wú)“君子之孝也，忠愛(ài)以敬”九字更佳。將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“為人臣者”、“為人子者”、“為人弟者”三句與《曾子立孝》篇“為人臣”、“為人子”、“為人弟”三句比較，也能得出同樣的結論。
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“為人臣者，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，不與言人之君之不能使其臣者”，《曾子立孝》篇作“為人臣而不能事其君者，不敢言人君不能使其臣者也”。兩者比較，明顯是《曾子立孝》篇改寫(xiě)了簡(jiǎn)文。因為前“言”與後“言”是前後相承的。有了前“言”，才相應有後“言”；沒(méi)有前“言”，就出現後“言”，實(shí)在是突如其來(lái)。再者，減省易而増衍難。將“為人臣者，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”減省為“為人臣而不能事其君者”易，將“為人臣而不能事其君者”増衍成“為人臣者，言人之臣之不能事其君者”，實(shí)在是匪夷所思。其它如“為人子者”與“為人子”句、“為人弟者”與“為人弟”句亦如是。所以，一定是《曾子立孝》篇改寫(xiě)了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，而不是竹書(shū)《內禮》篇改寫(xiě)了《曾子立孝》篇。
[1] 馬承源主編：《上海博物館戰國楚竹書(shū)（四）》，219頁(yè)，上海古籍出版社，2004年12月。
[2] 為行文方便，釋文一律用寬式。詳見(jiàn)李朝遠《內豊》篇的釋文考釋?zhuān)d馬承源主編：《上海博物館戰國楚竹書(shū)（四）》，219～224頁(yè)。
[3] 王聘珍：《大戴禮記解詁》卷四，80～81頁(yè)，北京：中華書(shū)局，1983年。
[4] 馬承源主編：《上海博物館戰國楚竹書(shū)（四）》，220頁(yè)。
[5] 王聘珍：《大戴禮記解詁》，192頁(yè)。
[6] 王引之：《經(jīng)義述聞》卷十八，424頁(yè)，南京：江蘇古籍出版社，1985年。
[7] 馬承源主編：《上海博物館戰國楚竹書(shū)（四）》，224頁(yè)。
[8] 汪照：《大戴禮記補注》，王先謙編：《清經(jīng)解續 編》，第3冊，1284頁(yè)，上海書(shū)店，1988年；王聘珍：《大戴禮記解詁》，81頁(yè)；阮元：《曾子注釋》卷二，《續修四庫全書(shū)》子部類(lèi)，第932冊，272頁(yè)，上海古籍出版社；孔廣森：《大戴禮記補注》，阮元編：《清經(jīng)解》，第4冊，797頁(yè)，上海書(shū)店，1988年。
[9] 阮元：《曾子注釋》卷二，《續修四庫全書(shū)》子部儒家類(lèi)，第932冊，272頁(yè)。
[10] 王樹(shù)枏：《校正大戴記補注》，四，《續修四庫全書(shū)》經(jīng)部禮類(lèi)，第107冊，42頁(yè)。
[11] 阮元：《曾子注釋》卷二，《續修四庫全書(shū)》子部儒家類(lèi)，第932冊，272頁(yè)。
[12] 王樹(shù)枏：《校正大戴記補注》，四，《續修四庫全書(shū)》經(jīng)部禮類(lèi)，第107冊，42頁(yè)。
[13] 阮元：《曾子注釋》卷二，《續修四庫全書(shū)》子部儒家類(lèi)，第932冊，272頁(yè)。
[14] 阮元：《曾子注釋》卷二，《續修四庫全書(shū)》子部儒家類(lèi)，第932冊，272頁(yè)。
[15] 王聘珍：《大戴禮記解詁》，81頁(yè)。
[16] 黃震：《黃氏日抄》,卷五十五，文淵閣《四庫全書(shū)》子部儒家類(lèi)。
[17] 朱彝尊：《經(jīng)義考》，卷164，林慶彰、楊晉龍、蔣秋華、張廣慶編審，汪嘉玲、張惠淑、張廣慶、黃智信點(diǎn)校補正本，第五冊，409頁(yè)，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籌備處，1997年。
[18] 汪照：《大戴禮記補注》，王先謙編：《清經(jīng)解續編》，第3冊，1284頁(yè)，上海書(shū)店，1988年。
[19] 王聘珍：《大戴禮記解詁》，4、81～82頁(yè)。
[20] 阮元：《曾子注釋》卷二，《續修四庫全書(shū)》子部儒家類(lèi)，第932冊，272頁(yè)，上海古籍出版社。
[21] 馬承源主編：《上海博物館戰國楚竹書(shū)（四）》，220頁(yè)。
[22] 曹建敦：《讀上博藏楚竹書(shū)〈內豊〉篇雜記》，2000網(wǎng)站，清華簡(jiǎn)帛研究專(zhuān)欄，2005年2月25日。
[23] 馬承源主編：《上海博物館戰國楚竹書(shū)（四）》，221～222頁(yè)。
[24] 馬承源主編：《上海博物館戰國楚竹書(shū)（四）》，220頁(yè)。
[25] 王聘珍：《大戴禮記解詁》，81頁(yè)。
[26] 王聘珍：《大戴禮記解詁》，81頁(yè)。
[27] 阮元：《曾子注釋》卷二，《續修四庫全書(shū)》子部儒家類(lèi)，第932冊，272頁(yè)。
[28] 馬承源主編：《上海博物館戰國楚竹書(shū)（四）》，222頁(yè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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